濮方杰:高考之生死时速

1977年盛夏,我从成都量具刃具厂子弟校高中毕业了。

当时我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哥哥已于1975年高中毕业下乡(同一学校),我可以留在父母身边等待分配工作,但是我还是很迷茫,完全看不见前途在何处。加上毕业前期赶上部队征兵,我记得报名后到市里暑袜街附近一个医院领体检表并体检。因为我从初中以来一直是班长,而且学习在全年级基本上未出前三名(厂办子弟校而已),加上经常参加短跑和足球,自认为问题不大。可是后来居然落选!理由是我当天体检牙炎发了,医生说后果难以预料,不予考虑!后来才知道录取名额早已内定,是厂里军代表的孩子。愤怒之后只有伤心,何况自己身体有恙,怪不得别人。只是心情极度沮丧,去街道办事处报了个到,就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,这可急坏了父母,商量后劝我去北京找姥姥小舅七姨十姨(解放前大家族时兴大排行,我妈妈排行老九)以及表哥姐们玩。因为我从文革后就经常寒暑假到北京亲戚家玩(我父母是解放前后的大学生,经济条件较好),于是我就踏上了北京之路。

到了北京我住姥姥家,因别的亲戚白天上班,和她唠了几天磕后就一个人到处玩:天安门,故宫,中山公园,北海,动物园,陶然亭公园,颐和园等等,最后去了香山。

时间一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,我表姐看我耍得有些无聊,就提出陪我去青岛我姨夫家的亲戚那里玩几天,我反正没事又不想回家,就高兴地答应了。我们去青岛亲戚家玩得很尽兴,崂山和栈桥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我和表姐正在亲戚家玩得高兴,突然接到北京我小舅的长途电话,叫我们立刻赶回北京!我们马上回去,才知道要恢复高考的消息(我小舅是北大天文物理系毕业的,为留北京分配在北京二中教物理)。他以前的学生纷纷从工厂农村赶回学校请他补课。我姐成绩一般,身体也不好,就放弃了。我当时正耍得起劲,根本没想到能上大学,而且上了对以后的影响也没有具体的憧憬,于是推说应届毕业生可能不能考,也想不去。小舅拉下脸说少废话,明天下午到我学校来了再说。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去了,一开始讲课,我才知道差得不是一星半点。我高中的物理老师叫刘德惠,是个男的外省人,在那个学不想学的年代,自然就有不想淘神费力的老师(后来学校与高考升学率经济挂钩后,刘老师的学生好生了得,是后话了),所以,基本上听不懂。于是,我小舅给我妈打电话说你儿子我管不了,赶紧让他回成都找相应水平的老师恶补才行。于是我国庆后好一阵子才回到成都,这下开始我的高考生死时速了。

首先我父亲单位一机部工具研究所自发组织了家长开始给我们补课,我父亲和四班张茹同学的父亲教过我们(具体补啥课记不得了),内容好像没有太多的新东西,就是找来的习题还有些用处,因为有的高中时没有见过。不过一来资料不全,二来家长们也不可能像老师那样有系统地教我们,时间上也不赶趟了,当然肯定比我们自己复习要好。总之应了那句话:临阵磨枪,不快也光。

转眼间到了高考时间,家长们齐心协力为孩子们鼓劲,申请单位用卡车将考生一一送往考场。我当时是在位于四零信箱对门的成都八中考,当时只记得是教学楼最高一层,教室玻璃不整,桌子凹凸不平,监考人员拿来玻璃垫在桌子上。说实话事后想起,遇到不太会的题时,真是手凉心更凉。

第一天上午考语文还好,我能上大学第一要感谢语文班主任。除了大家印象极深的默写毛主席诗词那道题外,古文解释:学不可以已。青,取之于蓝,而青于蓝;这道题对我来说也是手到擒来,因为高中时我们班主任的古文课是成都市东城区的观摩课,当时的文章题目是:邹忌讽齐王纳谏!总之语文及格了。

下午的数学是老天爷眷顾我才能和大家做为同学。本来我记得的题居然跟后来找出的不一样,使我这个一向认为记性不错的人差点怀疑自己得了健忘症!后来看了张开宾同学的高考回忆,才觉得当年的题没有记错,因为这是我最难忘的一门考试:第一道题是个因式分解(8分),故意把题出得繁杂,其实事后看,把不同的三部分设成a, b, c代入公式,可能最多十分钟就做出来了。可当时没经验,生生的硬是全部展开,再通分合并同类啥的,弄了半小时才做出来(顺便说一句,我哥哥当年在农村也参加了高考,本来回城比我复习的扎实,因压力太大居然这道题也做了半小时,还算错了。最后总分不足只考上了南充医专,现在升级成川北医学院)。又做了几道题,碰到了张开宾和伍仁兴说的点圆和垂直双曲线两道几何作图题。因为没见过此类型,傻眼了。好在我有上午的语文垫底,没慌。先把后面懂的不懂的全都做完了,一看表还有十分钟交卷,我又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就剩五分钟了,突然一想:死马当活马医吧。设了两个满足方程式的x, y代进方程,找到坐标闭眼一画:居然一个是点(半径是零),另一个是两条垂直直线(双曲线曲率为零还是1,记不得了),反正也没时间了爱谁谁吧~铃响了!

连过两关。第二天上午考政治,虽然具体的题记不住了,但有班干部经常写黑板报心得体会思想汇报啥的,到也没咋停笔,反正每道题都做了,好像后面是一道还是两道题,还要了多余的白纸补充,生怕写少了遗漏。

下午考物理化学又是生死战。首先物理只有四道题,最后一道居然38分!要是不会,前面再错一点就不及格了。我说过高中物理老师没动力,所以我学得最差。最后一道木球落水又弹起的自由落体,浮力及重力诸多问题,我只做起了第一部分得了8分。前面也错的不少,所以肯定没及格。倒是化学帮了我的大忙:高中时的化学老师叫浦书玉,是北大化学系的,属于有货倒不出的类型,而且和爱人关系不好,经常一个人带着儿子来学校给我们上课。所以经常接触浦老师并虚心向她求救,浦老师很欣赏我,主动教了我一些有机化学(当时课程里没有)。因此我化学应该是所有考试科目中得分最高的,有一道有机合成苯的反应式,我不仅写出来了,还不忘在等式写上:紫外线照射。这是我四十年前高考印象最深的几道题,不管对错与否,都有故事。

我忘记了当年是先填志愿还是先考试了,不过好像是六个志愿而不是大家说的四个。我的第一志愿是妈妈选的:哈船舶学院,理由是她的同学在哈尔滨,考到那里有人照顾;第二志愿是四川大学化学系分析化学,第三志愿是四川师范大学化学系,第四志愿是重庆师范大学化学系,第五志愿是自贡化工学院(我父亲的母校),第六志愿是成都大学化学系(我七姑爷任教的学校),除了第一志愿全部都是化学,因为我知道数理化里面我的化学相对最好。(附妈妈和她同学的一张照片,上右一是我妈何淑静,现年85岁;中右一是我妈最好的同学赵淑贤,已故。当年都算得上美人胚子吧!)

高考完后,我因物理考得太差,加上在北京小舅学校复习时基础也差,因此完全没抱能考上的希望。倒是看见家长们比我们还来劲的样子深受感动,同时觉得努努力也不是没有可能考上。所以,高考第二天不用家长催促,自己主动开始复习,准备来年再考,结果一月份接到体检通知,过程完全没有问题,尤其是测色盲的项目,虽从未见过但也信心满满地一次性通过。又等了一个月,和哥哥双双拿到录取通知书(我大学他大专),这在六七千人的厂里轰动一时,着实让父母又露了一次脸(本来父母在单位就是知名人士)。节后父亲推车送我到学校报到,安排完毕独自骑车回家,我在校门照相留念。

川大77级化学分析班 濮方杰 2018.4.5深夜写于成都

On 06/09/2021 @ 16: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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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人评论了“濮方杰:高考之生死时速”

  1. 78年的化学考的比较容易。我们县一个知青考完以后在考场外大喊:“老子100,老子100!”。后来他的成绩是97,上了成都地质学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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