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过一劫

今天没课,把时间给了定期预防必看的医生:牙医洗牙和检查,皮肤医生年检,等候着,想起昨天在一本旧笔记本里翻到的一张纸片,只有一行字:陈说要找我开会。

想想,也许那次我侥幸躲过了一劫,因为老陈终究没开成会。

那是1976年9月初。

那一年去佛冈,学测量和准备设计房子,不过政治挂帅嘛,先下乡参加路线教育。我和一位同学加入当地工作队的一老一少,进驻一个村,领队的就是老陈,大家都叫他老陈伯。

进了村,在生产队队部住下,应该是个老祠堂吧。刚刚到,两眼一抹黑,只知道村里有多少农户,多少人,队长是谁,别的啥也不了解。第二天晚上开会,老陈传达上面的部署,准备清查生产队长的问题,罗列了他的罪状,上纲上线路线问题,我听起来不外就是为社员争取点利益,就多嘴问老陈:我们采取行动把他拉出来斗争之前,是不是做点调查,找他谈谈,找几个人了解情况,我的话还没说完,老陈伯打断了我:路线教育是你死我活的斗争,现在刚刚开始,你就出现这样的情绪,对敌人同情,是个立场问题。

第二天一早,老陈去公社找路线教育工作队大队长汇报,要求先组织工作队学习,帮助大学生统一思想,站稳立场,把敌人揪出来。据说人家说研究研究,没有立即行动。

后来,多年以后的后来,我才知道,原来班党支部也在党内开过会,据说研究了曾唯斌的问题。不过只是据说,只因为好多好多年以后,头儿郑重其事地说:“我要向你道歉。”哪门子的道歉?话就回到了1976年,噢,想起来,原来那时候我不但面对老陈伯,还要应对那位无端猜疑告密的老师和如临大敌的班级党支部啊。

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,风雨欲来风满楼之际,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来临:九月九日到了。

哀乐声中,天下的人都一样心情,做一样的事情。路线教育准备整人的和可能被整的疑似阶级敌人,都和普通人一样,鞠躬默哀,那占据了每一个人每一分钟的时间和每一个脑细胞,忘记了生产队长,忘记了我。

我用了三个小时,一支毛笔一桶浆糊,在村里打谷场边最显眼的墙上,用四张一开大纸出了一版悼念的墙报,图文并茂。首先把老陈伯的下巴整掉下去合不拢了,好像忘记前一分钟我也是立场不稳,要斗争的对象。接着邻村工作队和同学也来找帮忙,好像我又变回了革命队伍里。

算逃过一劫吧。

也许我的老同学不说抱歉,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什么暗流涌动,或者本来就没有。不过和告密的老师,结是结下了。当然和老陈伯背地里为我准备的菜,班里的领导们的也许就是小菜一碟呢。

大学剩下的几年,波澜不惊。

On 11/18/2021 @ 23:5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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